如果孤独不是一种常态,那双肩的背包,钱包里的相片夹,尚未寄出的明信片,和公共厕所隔板上的电话号码,是不是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。如果把孤独比喻成一种空间,除了四面的木板墙和挡雨的天花板外,脚下面,还有一整块又厚又实的,混凝土的灰地基。如此好的条件,足够保全空间内的人,免受牛鬼蛇神的侵扰,抵抗风吹日晒的消耗。倒是,一天一天,也就这样过着。既安全,又无忧。但不论如何,这些也远远无法满足,人对于一个完整空间的要求。于是,会用各式的工具,拆掉了部分的木墙,用来组装成:一人大小的床,摆满纸张的书架,一组小桌和小椅,和一顶衣服架子。最后,在已不堪的墙上,东面稍高的位置,全力砸出一个彻底的洞。如此,便能在第二天清早,当第一束晨光进来的时候,安心地,睁开眼睛。
距离上一次和大河在一起,一年。终于也到第二年之际的相约时候。和往常一样,今年想要说的很多,但可能需要通过几种不同的方式,来传递一些,只有我们每个人自己最清楚和明白的小东西。这个小东西,是由两种简单的情绪或状态,互相融合而构成。第一种,即是孤独。在《心是孤独的猎手》中,麦卡勒斯形容,一个人越是清楚,越是有追求,越是孤独。虽然不知道译者从哪页纸里找的句子,但可能许多人正处于,这种让人无法启齿的情况中。这种,对周遭世界充满敏感,却无兴趣与之打交道的负参与感。这种,大部分时候又丧又颓,偶尔喜滋滋的味道。
一开始的时候,或许会是糟糕的感觉,问自己是否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,易忧的人。这样的自己,算不算作那些网上年轻批评家口中的矫情,造作?但是,那些自己清楚的事情,那些想要的东西,却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。这些东西,活生生地化成了脑子里的一根大筋,抽一下,就会疼得想要咬断牙齿。以至于最后,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藏在心里,让其不受全世界的打扰。
追求,理想,梦想,冲动,或其他陈词滥调,都无法完美地描述这颗在躲心中的宝藏。即便是真用这些词,在正常交流中,大多数人的反应,也可能会是一种莫名的不适。一脸,你不懂事地提起了他以前遭遇糗事的表情,不会说话。有些人,学会了城市生活中的社交手段,就只是用笑咧咧的方式,自认游刃有余地要化解这场对话中的尴尬,看似是美好的场景。但是,当整个社会,都用这种方式应付自己的时候,孤独何尝不是一个让人欣慰的词,听上去,好像自己还是一个酷酷的人。
慢慢的,随着时间如枝般蔓延,也就渐渐进入了第二种状态,即安心。无法理解,大道理,心灵鸡汤,社会经验,好心劝说的嘴脸。。。多了,也就,淡淡然,怡怡然。就像进了监狱,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,想想自己在坐牢,就都通了。孤独也是如此,惯了,也就没了最开始时候的情绪。这时,名叫安心的静悄悄的盒子,在一个不注意之间,把那颗宝藏,吃了下去。好让宝藏的拥有者,不再能睁眼闭眼地看到它;好让他暂时避烦恼于,那些疯狂的事情;也好让其他人,更从容地,放心地与他交往。
当然,并不是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个样子。虽然他们也曾都是有某种形式宝藏的人,当因为事情,也就丢了。那些,还持有宝藏的人,出现在人群里的几率极小,又加上他们中不少人采取了隐藏或保护的方式。以至于,整个社会也就是一片和谐,安详,有秩序的样子。过年,过节,是如此。朋友聚会,结婚办礼,也是如此。但,总有结束的一天,毕竟,哪有鱼不回到大海的道理?
——2017. 何大河